眾人瞧見黑煙, 唏噓聲一片。

“好生狡猾惡毒的鬼！要是宋鳳來拿手去碰，怕不是著了那鬼的算計！”

“看吧，女兒你得記住, 陌生人給的東西碰不得！討厭你的人給了你東西，你也不能隨便碰！”

“唉, 詭計多端的鬼也鬥不過這個敢殺大官的女刺客……”

謝和光將玉飾給了宋鳳來, 知府看得心慌。

案子審完了，怎麽武道宗師還沒來？讓謝和光這朝廷通緝犯光明正大地來衙門, 光明正大地離去, 他頭上的烏紗帽沒準保不住！

……

屋裏燒了四個炭盆, 門窗留出細小縫隙，暖洋洋的。一盆開著黃色花朵的萱草放在桌子上, 長勢極佳。

“紅薯可以吃了。”丫鬟從炭盆裏挖出烤紅薯，小心地剝了皮, 放在碟子裏, 送到李太太一家四口人面前。

“聞著怪香的。”李小姐拿起勺子挖紅薯吃，喊了一聲，“爹，吃紅薯。”

“我不吃。”李員外擺手。

水結冰的天氣，他作翩翩公子打扮，拿著一把折扇。刷地展開扇子，李員外不熟練，把扇子弄得掉地上。

他看了一眼, 仆人撿起扇子給他。

抓著扇子扇了幾下, 李員外嫌風兒冷, 把扇子合上了, 在空地上轉來轉去, 時不時撓頭：“我忘了我剛才想幹什麽……”

“別瞎轉悠了。”李太太說，“你轉得我頭暈。”

“好像我今天要出門……”李員外推開門，冷風灌進來，凍得他打了個噴嚏，忙關上門回到火盆旁，“我要出門一趟，我要幹什麽？”

“外面冷，甭出去。”李太太舒舒服服地享受丫鬟的按捏，“紅薯很好吃。”

“我要出去。”李員外叫人給他穿大衣，“總之我有事，很重要的事。”

“能有什麽事你？”李太太翻白眼，特意看一眼李員外身上的驅邪符，“隨便你，愛出去就出去，別把我給你請來的平安符弄丟了就行。”

在學習論壇裏，積分是非常有用的東西，除了發言、在商城購物，還能在書房學習深奧的知識。李太太為了驅邪符花光積分，李小姐也不是愛惜積分的，換了蒔花弄草的小術。

親眼見到萱草在寒冬開花，李太太母女才曉得積分的價值，奈何悔之晚矣。

敷衍了老婆，李員外走出家門。

跨過門檻時，他隱約感覺自己撞破了一層東西，左右看了看，沒有異常：“可能是錯覺？今天太冷了。”

門外停著一輛金色的車，沒有馬兒，也沒有趕車的，車門閉著。

李員外投去目光，車上的窗簾被掀起，一個細眉長眼的女子露了臉，對他說：“出門會倒黴，你還是回家吧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李員外的聲音止住，蓋因一道金光從車裏飛出，然後——

轟隆一聲巨響，李家的墻塌了，李家的門也化作廢墟。飛揚的塵土迷了李員外的眼，嗆得他咳嗽，他也被灰塵弄了滿身，拍都拍不凈。

車上，細眉長眼的夏無雙接住飛回來的金鐧，微微一笑：“你看，你出門就倒黴。”

因為說了李員外幾句不是，謝和光與朋友黴運當頭。

此番回府城，謝和光豈會沒做準備？

堵在李家門口的夏無雙，正是謝和光的準備。

……

塵埃在陽光中漂浮，窗外傳來習武者切磋的聲音，伴著指點。

空氣浸染了茶的香味，透過熱茶的白霧，秦長青用一種說不出的目光打量萬霞姑，令萬霞姑感到忐忑不安。

怎麽秦家主一點也不驚訝她是皇後命？

是了，秦家主知曉挖出埋藏的神器就能解決青州旱災，肯定認識高人。指不定她早就通過高人知道她是什麽命。

嘴太快了，下次得註意點！萬霞姑心裏暗忖道。

“你有點本事。”秦長青輕聲說，“請坐下，與我喝一杯茶。”

“是。”萬霞姑從善如流。

秦長青說：“你從府城來的？我認得出你的口音。”

萬霞姑爽快承認：“對，老身在府城住了幾年。”用眼角餘光窺視秦長青的臉色，“家主大人命格尊貴，天生慧眼，老身實話說吧。其實老身來這裏是逃難……”

她自稱她去府城找她嫁出去的女兒，結果女兒沒有找到，她被苦樂教蠱惑，被迫為苦樂教效力。趁著府城的苦樂教堂主不註意，萬霞姑匆匆離開府城，前來投靠秦長青。

這說辭秦長青不信，也沒深究：“我前幾天斬了個登門勸我信教的，你還敢來找我，膽量不小嘛。”

萬霞姑笑了笑：“家主大人在那裏招募人才，我看到了，便知道家主不是一般人。盡管我不知曉家主斬了苦樂教妖人，但是我熟悉苦樂教內務，願為家主大人解決苦樂教妖人效力！”

觀察了論壇自救版那麽多天，萬霞姑再蠢也猜到秦長青等人加入論壇的時間早於自己，對論壇的認識也多於自己。

此外，秦長青敢於公開招募能人，即便手裏沒兵，身邊也有兵，投奔她或許能撈到潑天富貴！不說別的，只說秦長青招募能人優先考慮女士，這不比信邪神惡神的苦樂教好？

還有就是，人盡皆知旱災如何解決，青州會恢覆雨雪，苦樂教的安穩日子過不長了。萬霞姑不是苦樂教的教主，完全沒有跟苦樂教共患難的想法，一心想著在危船沈沒前換一條堅固結實的好船。

“本地的苦樂教我已連根拔起。”秦長青說道，“你會算命，給我講講算命的門道。”

“好的。”萬霞姑說，“算命看相都是易學，易的起源是蔔筮，後來八卦被發明，《易經》被書寫出來。今時的易學有三大派，一是巫祝蔔筮，二是道家易，三是儒門易。和尚說算命，多是算不準的騙子……”

萬霞姑沒讀過書，儒門易跟她沒關系。她有心接近道門，哪知做道士要花錢，她一介民婦如何掏得出？

有幸認識一個靈驗的神婆，萬霞姑拜師學得真本事，對神婆比對爹娘更尊敬更有孝心。

“天上的司命是哪一派？”秦長青提問。

“不清楚。”

“海外的仙人呢？”

“仙人修道，大概是道家易吧？”

“儒門易和道家易有何不同？”

“這很難說清。聽聞儒聖稱讚易經，為其註釋，使得儒門將易經奉為六經之首。可是大家不喜歡找讀書人算命，習慣找道士或神婆。”萬霞姑措辭謹慎，“司命主宰命運，判官執掌生死。司命是神，我不了解。判官曾是人，都讀過書，可能是儒門易。”

秦長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問道：“我有意挖出神器，你能否助我？”

差點被嘴裏的茶嗆到，萬霞姑硬是咽下茶，咳了好一會兒：“家主大人，挖出神器會引來魔頭，我、我膽小，您莫要嚇唬我。”

“那就告訴我苦樂教為造反準備的兵器皮甲糧草在何處。”秦長青說，“仙姑肯說，便是我秦長青的義母，我甘願為仙姑養老送終。”

“呃……”萬霞姑慶幸她嘴裏沒有茶，不然她真的會噴出來。

能做家主的秦長青，比她預想中的更有本事。她此時此刻見秦長青，怕是連搞死苦樂教堂主的過程都被翻了個底朝天。

思考著應付之計，萬霞姑眼前一亮：“家主，那裏有人說話了。”

她說的那裏，除了學習論壇，不作它想。

“我看到畫裏的神轉眼珠，還看到神從畫裏出來，拿著一個盤子似的東西！”自救版的一位成員擔憂地詢問，“那是真神仙，還是妖魔鬼怪？”

與此同時，論壇大廳裏，九號成員夏無雙發言：“地府派了鬼上天庭告狀。青州一個城隍說，有個司命下凡了，至今杳無音訊，疑心管理者害了司命。天帝令千裏眼、順風耳搜尋管理者，要安排天兵天將下凡，捉拿管理者。”

四號（劉如寶）：“他們找到管理者了？”

不久前管理者說她殺了黑白無常和陸判官，九號都心驚，其餘人更是諸多震撼。

九號（夏無雙）：“你我尚且不知管理者是誰，千裏眼和順風耳能找到？有人懷疑管理者是聖人假扮的，有人建議天帝派遣戰神下凡調查，有人建議天帝招安管理者，讓管理者做長生不老的神仙。”

十號：“管理者未必樂意做神仙。”

九號（夏無雙）：“天帝命令戰神來青州，管理者肯做神仙就上天庭，不肯就滅了。戰神天生重瞳，修習瞳術後如虎添翼，一雙眼睛能識破虛妄，非常難對付。我的母親說，戰神是天上地下屈指可數的仙境強者之一。”

四號（劉如寶）：“管理者，你在嗎？這件事你有幾分把握？”

管理者沒有回應。

四號（劉如寶）：“也許管理者有辦法，她敢動手，不可能沒考慮到後果。一號姊姊還在公堂上？”

一號（謝和光）：“放心，小八和二號在外面接應我，我和我朋友能輕松脫身。”

公堂上，武道宗師和奇士遲遲不來，知府急得滿身大汗，還不敢跟謝和光撕破臉。

萬一謝和光認為她殺南州知州是正確的，官府捉拿她是錯誤的，他這小小的知府會因為制造“冤假錯案”被刺殺！

頻頻往公堂外張望，知府忽然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走進來，目光不由得一頓。

這個書生……

他怎麽長得像年輕的儒聖？

未待知府想明白，喧嘩聲從公堂後方傳來，幾個衙役想攔住一個拿著羅盤的人，卻怎麽也攔不住他。

知府轉過頭，那人也是中年男子，穿著銀線刺繡漫天星鬥的黑衣，手裏的羅盤銘刻著線條和符文，仿佛蘊藏無數玄妙的道理，令看到的人頭暈腦脹。

旁若無人地走到公堂上，黑衣中年男子厭惡地對謝和光說道：“你應該淹死在刺殺南州知州那天晚上！”

言罷，這下凡的司命撥動命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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